1917年的春天，江苏丹阳的青年农民 朱桂生在街上看到一则广告：“ 带着至少5年的合同去法兰西吧！马赛击败圣埃蒂安，欧战席位稳固你半岛体育的年收入将达到2000法郎，回来时你将成为大富翁。”这样充满诱惑力的标语，很轻易地打动马赛击败圣埃蒂安，欧战席位稳固了一无所有的朱桂生，他很快去报名点报了名。

　　那时的中国尚未普及白话文，广告的内容是据朱桂生多年后的口述，但大体的内容不会错。朱桂生并不是第一个被招募的华工，在一年之前的1916年11月15日，来自山东荣成的 毕绪忠拿到了华工第00001号登记单，成为一战时期英国招募华工的 第一人。1917年初朱桂生到达威海卫准备出发之时，他的编号已经到了27746。

　　加拿大军医路易斯·塞伯特上尉与华工合影

　　开头的招工广告，1916年至1918年时彼时遍布山东、河北、河南、江苏等十多个省区的招工点。朱桂生和毕绪忠都是一战时赴欧数量庞大的华工中的一员。到底有多少华工在一战中赴欧马赛击败圣埃蒂安，欧战席位稳固？由于保存的史料记载有限，具体人数已经不太清楚。但据后来专家研究，一说20万，一说14万。

　　中国为何会派劳工赴欧？这得从当时一战的世界形势说起。1914年一战爆发，此前一直在战败和割地赔款中循环的中国也想借此机会提高国际地位，改变积贫积弱的局面。 袁世凯曾在1914年8月向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表达中国派兵参战的愿望，但没有被采纳建议。1915年，中国政府再次提出了以工代兵计划，以援助英法对德战争获准。

　　华工背负行李准备登船

　　而此时的一战战场，随着大批先进武器的发明和投入战场，战争的规模和惨烈程度也远远超过以往。战场近乎屠场，数次大战役被称为“绞肉机”。仅在索姆河战役中，交战双方就死伤了130万人，其中英法两国损失近80万人。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长期承受这样巨大的人员伤亡。法国的男性青壮年几乎都被征召入伍，后方的劳动力奇缺。

　　英法于是把寻找劳动力的目光投向了世界人口第一大国——中国。这些赴欧华工大多是20多岁的男青年，选拔过程也近似军队一样严格，被选中后手上会套一个手镯样的圆环，上面是劳工编号，是为发放工钱、分派任务的依据，合同期满归国才能取下。他们剪掉长辫，登上码头，在夕阳中对着来送别的亲人们挥挥手，便登上了一场未知又充满死亡危险的旅程。

　　远赴欧洲的大批华工在威海卫登船

　　中国劳工到英法等国的前期路线有两条：最早是向西南穿过印度洋，绕道南非的好望角，穿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然后到法国。后来改由经香港、新加坡、印度、苏伊士运河，再奔法国马赛港。后德国开始实施无限制潜艇战，在沿途等处设军舰和潜艇拦阻，1917年2月24日，法国输送华工的“亚瑟”号轮，行驶到地中海时被德国鱼雷击中， 543名华工全部遇难，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第一批华工阵亡者。

　　华工在去往法国途中

　　不得已，英、法两国被迫开辟了另一条航线，即从中国向东，横穿太平洋抵达加拿大维多利亚，然后换乘火车从西向东穿越加拿大全境，再乘海轮，横越大西洋到英国，最后坐船渡过英吉利海峡抵达法国。这条路程几乎穿越了大半个地球，一般要耗时 三个月左右，漫长的海路一路颠簸，这些从未见过大海的中国劳工吃尽了苦头，英法监工又强迫他们躲在狭小阴暗潮湿的船舱，一路又不少人得病死去，被抛尸大海。

　　终于在马赛港登陆的劳工们，按照合同约定不上战场，但他们做的工作或多或少总与战争相关。除去一些在企业的以外，其他人大多都被投放到前线，挖掘战壕、修筑工事、野战救护、掘埋尸体、清扫地雷、筑路架桥、解运粮草、装卸给养……华工在前线从事的都是 最艰苦、最繁重的工作。而在1917年法国皮卡第的一场战斗中，德军冲入了英法阵地，修缮战壕的华工们不得不用铁锹、镐头与德军展开搏斗。援军赶到时，大部分华工已经战死。

　　华工在战场上紧急修复被炸毁的铁路

　　几名正用手推车运送物资的华工

　　一位叫张邦永的华工后来写过《 华工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片断回忆》，文中曾这样描述： 有些地方与敌人战壕相距不过50码。我们站在敌人战壕前挖战壕，战壕挖好后，英兵才进来，所以我们实际是在最前线。这也是与威海卫时所订合同中“不作战”的话，是不相符的……

　　除了面临战争的死亡威胁之外，这些华工还遭受英法军队的歧视，在棍棒和马鞭的驱使下干活，甚至还不能使用英国人的厕所。由于之前没见过飞机大炮枪林弹雨，在长期掩埋尸体以及血肉横飞的战争场面的刺激下，很多华工的精神还出了问题。但是华工吃苦耐劳、不怕牺牲的性格也很快赢得了英法两国的赞赏。

　　欧洲运载华工的专列

　　工作中的华工

　　英军设立在法国的一处华工营

　　英国陆军部也在一份报告中说：“ 中国劳工是所有外国劳工中最优秀的。……大多数劳工都能熟练地工作或说能很快掌握工作技能，而且他们一直都在铁路、兵工厂和坦克车间高效率地工作。”法军总司令福煦也在写给法国总理的信中说：“ （华工）是非常好的劳工，他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士兵，在炮弹的狂射之下他们能保持很好的姿态，毫不退缩。”

　　1918年1月27日，法国克雷西森林营地，中国劳工正表演武术

　　由于战争的原因，法国男子奇缺，在这里还上演了不少中国劳工同法国女子的爱情故事。 张长松到法国后，先是做了8个月的码头工人，然后被派到战场上搬运尸体，后来因为身体素质出众，被一个军工厂招做锻工。张长松心灵手巧，头脑聪明，而且很快学会了一些法语，成了军工厂华工的一个核心人物。

　　一次，他出面帮一位华工讨要漏算了的薪水，这个高大、仗义、勇敢甚至有些莽撞的中国人，赢得了一位法国女工的芳心。她就是 露易丝。张长松与露易丝的结婚历程虽然一波三折，但终得正果。张长松也由此获得了法国国籍，从此定居在那里。而据战后统计，大约有 3000名华工因为与法国妇女结婚，或者得到了新的雇佣合同而留在了法国，成为中法关系史上第一批移居法国的中国人。

　　1918年2月11日，华工在努瓦耶勒欢度春节

　　1918年11月11日一战结束，这支来自东方的特殊劳工队伍，在战争胜利后，却只有约11万人回到祖国，另有1万多人失踪或流散，而死去的2万多人中，有名有姓者只找到1874名，这1874人得以埋葬在法国、比利时的69个公墓中。

　　法国西北部努瓦耶勒市的“诺莱特”华工墓园

　　回国前，一些劳工获得了英方颁发的“ 一战胜利纪念章”，这枚直径3.6厘米的铜质印章正面铸有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头像，背面则是手持利剑、骑在一匹奔腾战马上的赤身战神。这枚制作工艺精致细腻的纪念章，至今仍有保存。

　　一战华工纪念章

　　“ 众弟兄，大家来听，你我下欧洲，三年有零，光阴快，真似放雕翎。人人有父母弟兄、夫妻与子女，天性恩情，亲与故、乡党与宾朋，却如何外国做工……”这是民国初年流传在山东威海卫的 《华工出洋歌》。那些长眠在欧洲异国土地上的华工，就这样无名无姓，无声无息，唯一能记起他们的却是在万里之外故乡的亲人：那个下午他们正是哼着这首出洋歌，在码头的夕阳中微笑着彼此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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